“前方到站是,JM车站,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”,报站的声音慢慢传来,我即将回到我的故乡。或者是将要回到家乡的缘故,就连列车上这平淡淡的报站声音,也变得亲切了起来。 火车还在缓缓的前进,窗外的细雨静静的敲打在车窗之上,间或夹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冰雹。车窗之外,是无尽的原野。我的家乡,并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,有着不太高的山,和错落有致的原野。就是这错落有致的梯田,却让我感觉到了久违的亲切与温暖。 “前进或者后退 还是那个色调的田野 沉默的守候在这里 一直没有变过 这片被收割过的谷地 很久之前我在梦中来过 那一条田埂 一样的杂草丛生 中间是一条人踏出的小路 从小路斜斜的进入 有一个低矮的瓦房 那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这就是我的家乡 门口的柿子树 已经光秃秃的 树枝从各个角度刺向天空 梨树还有着不多的绿色的叶 明年那时 我不再会错过那一树纯净的白色梨花 对我的守候” 在火车之上,时不时传来的乡音也让这个冰冷的冬日温暖了起来。窗外的树枝被狂风吹的摇摆不定,在田野边上纵情的狂舞;谁家前面的池塘,也泛起了阵阵的涟漪,折射出清冷的光。 “那里面一定有鱼!”,奇怪的是,这竟然是我心中唯一的想法。 列车缓缓的行驶,终于到了站台边上。 回来了,五年之后,我终于还是回来了。 下车之后的第一个感觉是冷,因为我在南方的时候,现在还穿着短袖,多年之后回到家乡,竟然遇到了家乡的第一场冰雹。我并没有狂热地亲吻这土地,也不会大声的呐喊,我只想对着我遇到的每一个人微笑,故乡,你的孩子,回来了! 其实我并没有想到故乡会用这样的方式迎接我:冰冷的风,细细的雨,夹杂着一点点的冰雹,独特而有新意。你一定知道,我渴望和故乡的第一场雪来一场拥抱,于是,让我在火车上从南方的短袖换上了家乡冬季的棉袄,并且将从温暖到狂风雨水化作冰雹在我面前一步步演绎,最后的落幕,应该是一场漫天的大雪啊。 “这一刻 我已经等待我很久 就让这漫天大雪 化为我对你一瓣一瓣的思念 将整片大地铺洒 从此之后 我心中就有了一个你” 不过,家乡啊,我还是得说说你。刚出火车站的那一阵狂乱的风,直接将我吹懵了,不可能这么冷啊?记得多年之前离开的时候,还是炎热的九月,就是在那时的冬季,也没这么寒冷啊!难道是因为在南方待得太久的缘故?穿过车站附近那几个十字路口,实在是太冷了啊,我已经被吹的麻木了。家乡,若是你在那一刻让哪个女孩子给我送上一顶帽子,我一定嫁给她,我发誓! 分外想念家里的火盆,和家里人我也就不客气了,直接先来个电话。 “老爹啊,我到了,先把火盆弄起来,再炖只鸡,我还有一个半小时到,到了我们就开吃啊!”,我直接说道。 “快点回来啊,算着日子是今天到了,是不是火车又晚点了,怎么这个时候才到?”,老爹是将我养大的爷爷,已经七十二岁了。 “额,现在JM的火车,一般不晚点了吧?这次时间刚刚好啊,不说了哈,好冷,到了再说,挂了啊”,我已经在风中凌乱了。 顾不得我的发型是否还能确保每一根都完美,不该耍帅在冬天还打点发胶,其实是为了帅一点,让家乡人看到,不过我现在被冻的面无血色,狂风将我的皮都快吹了起来,应该和帅八竿子打不着了。 近了,更近了,汽车前进中,马上就要到家了。 在外地,家意味着什么呢?那年年少,志大轻狂,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,发誓不能混出一个人样儿出来绝对不回家。为什么?因为无颜以对乡亲父老,当初从村小学,镇初中,县高中到省大学,一步一步这样走了过来,他们都说,“哎呀,陈家出了一个大学生咧!简直是八辈子烧高香了,以后在外地一定混的很好”。 当时想的是,“为什么要用这种无形的压力压着我?要是我毕业就失业,在外地洗盘子怎么办?!”,好像背负了无数人的希望,好像你若是考不上大学,或者在外混的不好,就是给家乡丢了脸面,甚至一辈子不愿意回来。 其实,我也知道人都爱比较,“谁的孩子在外一个月拿一万多,谁的孩子在外地买了房子,谁的孩子娶了个很漂亮的外地老婆”,这无可非议,但是我们也无需妄自菲薄,外地再好,也不是生你养你的故土;外地再好,多年之后行将就木,住在外地的高楼之中,想到的恐怕也是无数个日日夜夜,想要回到的家乡。 因为,那里没有你的亲人。 所以,我们需要落叶归根。 若死去,请讲我的骨灰埋在家门口的那个山包上面,为什么?因为祖宗都在那里。 一个同学去年回来了,不再出去外地了,朋友问他。 “为什么呢?你在北京做的那么好。” “过年的时候,回不了家。去年过年,北京下了大雪,但是不知道为什么,感觉索然无味,就回来了”。 索然无味,这四个字说的很好。我已经有五年,没在家里过年了,为了荣归故里,为了自己的偏执,爷爷奶奶望我望了五年。但是,今年,我突然觉得外地的一切,索然无味,不知道一切是为了什么,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? 是因为家人殷切的期望,或者只是多年之后的我,已经将自己的心放在高阁,不肯放下?可是,我们终究是要行走在这坚实的大地之上的啊。不知道多少个夜里,我一遍一遍的听着许巍的《故乡》: “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,再次映这我那不安的心,这是什么地方,依然是如此的荒凉,那无尽的旅程如此漫长。我是永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,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。在异乡的路上,每一个寒冷的夜晚,这思念它如刀让我伤痛”。 临走之前,同事和我也来了这样一段对话。 “别回去了,在这里随便找个事,一个月六七千,在你家能有多少?” “两千左右吧”。 “那你还回去干嘛?”同事直言不讳的劝到,“那种小城市,回去了你一辈子就完了!” “我回到了家乡,我一辈子怎么就完了呢?!”,我就真真是不懂了。 “第一,我爷爷奶奶在家,年纪大了,我要陪着他们,有时间陪他们说说话。 第二,我要找个JM女孩子结婚,我们家乡的女孩子,非常漂亮,荆楚大地,人杰地灵,可不是一句空话。 第三,我的家乡现在发展的很快。我相信,几年之后,我不会比你们差,而那个时候,你们还在外地,逢年过节,都见不到亲人。我问问你,你的堂叔,舅舅之类的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吧,一辈子有几个亲人,你在外面混的再好,其实也就那样,能见到亲人吗?在家工作不好,我就去种地,我就不信在我的家乡,会把我饿死!” 第二天,我就已经在家乡的火车之上了。 有时候,感觉她离我如此遥远,五年没有见过,有那么几次,甚至感觉一辈子都可能回不去了;有时候,感觉她离我如此之近,下了决定的第二天,我就已经在在回家的旅途之中。 有钱没钱,回家过年;有钱没钱,常回家看看吧。 一个半小时之后,我终于站在了我家那片在并不太高大上的木门之前。门外,是整个世界;门内,是我的家,生我养我的家。 “汪汪汪,汪汪汪”,一只白色的狗对着我叫。 “小光,回来了啊”,嘎吱一声,木门开了,听到狗叫,老爹赶紧出来看看,小光是我的小名,这一瞬间,我几乎落下泪来,脸上却绽放出大大的微笑。 “我回来了,老爹,你老了蛮多啊,婆婆呢?”老爹确实已经老了,皱纹在脸上已经形成了一条条的沟壑,穿着一件厚厚的棉袄。我走向前去,发现曾经永远站在我面前,为我挡风挡雨,每次回家都会杀鸡买鱼的老爹,走路的身影已经微微有些颤抖,或者是因为老了,身形也矮小了很多。 “以后,就让我为您遮风挡雨吧!”,我在心中默默说道。 “都七十多了,哪儿还能不老,你婆婆还在屋内烧火。你看这狗子,你几年没回来,都不认识你了”,老爹一脚对着白狗踹过去,白狗“汪汪汪”貌似委屈的跑开了,不一会儿,又跑到了老爹的裤管处撒娇。 “橘子树上面怎么还有橘子?今年梨树上结的梨子多不多?”我随口问道。 “你不在家,橘子柿子都吃不完,掉地上烂了好多。你不在,我们老了吃不了多少,就让它在树上挂着,梨子今年不少哟,把树都快压断了”,老爹极为开心。 “我回来了,就不愁了,我把橘子柿子梨子全部吃完”。屋内,已经传来我久违的香味,家乡的土锅炖鸡,还是那个味道。 大雪,终于还是慢慢的飘洒了下来。 我走进了屋内,走进了久违的家中。 门内的世界,一片温暖;这一刻,我与门外,曾经有过的所有的一切冰冷达成和解。 “我匍伏于地,虔诚的感谢上苍在所有的裁决之中不忘怜悯,希望我从此以后,能够过上一种更为纯净美好的生活”,不知为何,我突然想起了《简爱》之中的这句话。 这一刻,世界是如此的,宁静。 我爱着,这所有的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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