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分努力，都该有它的方向

大四那年，在保研失败又面试败北之后，我沮丧之余，只好跑去一家小公司做文员。
　　公司美其名曰广告传媒公司，实际上就是一家并不入流的商演机构。公司人事混乱，我们不仅要包揽办公室的所有活计，还要头顶着烈日脚踏灰尘地去联系一个又一个商家。刚进公司的时候，我心态是非常不平衡的，对公司失望，对待遇不满，看着身边素质参差不齐的同事，总会生出大材小用的无力感。尤其是看到微博上，同学各种风生水起的状态占满了全屏，反观自己，总是无休止的加班，在这强烈的对比之下更是有点无地自容，脑袋盛满“万般皆是命，半点不由人”的颓废。
　　那时候，我对工作各种不满，易怒，暴躁，看什么东西都不顺眼，脾气很差，什么事都不想去做。
　　而，雨薇，却完全相反。
　　这个坐在我对面的，在公司已经工作了三年的姑娘，她很认真，日复一日、不厌其烦地认真处理着那些琐事，每天总是最早一个到公司，当然走的也很晚。她不仅朴实勤奋，还是位心地善良的女生，待人接物充满了善意，又特别乐于助人，以至于总有同事喜欢将任务推给她。我却从不曾在她口中听到抱怨，也从来没有听到她在背后说别人一句不是。
　　她的桌子上贴满了“每天给自己一个微笑”、“历经风雨才能见到彩虹”的励志标语，尽管它们听上去庸俗又土气，她却非常相信这些话，并坚决身体力行以证明这些心灵鸡汤应该被信仰的绝对魅力。
　　一开始，我觉得这姑娘不是没见过世面，遇到过挫折，就是被父母保护得太好，怎么会有人这么天真，还会如此笃定社会的美好和人性的良善。
　　后来，有幸跟雨薇住到一起。我才知道她从小母亲早逝，父亲瘫痪在床，因为父亲的病家里欠下了很多钱，还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正在读书。她仅有的工资，不仅要存下来给父亲看病，要取一部分贴补弟弟做生活费，还要偿还数额不低的旧债的时候，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　　我一直觉得自己足够悲惨，一直埋怨命运不公，如今，与雨薇所经历的种种相比，我这些伤春悲秋的感伤太微不足道。
　　雨薇说，小时候家里破得很，床上经常有蟑螂爬过，以前她吓得不敢睡觉，母亲去世后她忙到脚不沾地，每天看到木板床大脑就异常欢喜，整个人还没贴上床沿，身体就已经恨不得睡到昏天暗地，哪有空暇去顾及其他，看到老鼠跑过也能淡定无视。那时，雨薇尤其害怕下雨天，一旦大雨倾盆而下时，屋里就得让脸盆饭碗布满角角落落，外面暴风急雨哗啦啦，里面大珠小珠落玉盘。
　　因为母亲去世早，她每天都要早早起来做饭，唤醒年幼的小弟，再服侍父亲吃饭，然后才去上课。每到休息日，她总会带上小弟去附近的住宅区捡塑料瓶子，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收获一些旧衣服，这样她就不必为换季而发愁了。
　　我不知道那段时间她是如何在失去母亲的痛楚中匆忙长大，不知道她这些年是如何用瘦弱的肩膀支撑着残破的家，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恬淡的笑容。她说，还好一切都过去了，爸爸的身体逐渐康复，小弟也要读大学了，生活挺好的，她真的很感恩。
　　这几年来，雨薇过得踏实满足，时光不曾开口，每一分努力都在循着要去的方向缓缓前行，她慢慢地开始实现了之前碍于贫穷而无法实现的愿望。比如，她热心公益，以前介于贫穷和时间的拥挤无缘参加，岁月走过，阅历渐长，她如愿以偿地成了一名社区志愿者；比如去年她在忙碌之余终于攒足了学费，去考了会计师的职称；比如，今天，她终于拿到了一份更理想的offer。
　　窗外，笔直干净的柏油路上，被修剪得规规矩矩的法国梧桐以虔诚的姿态站在熟悉的阳光下，星星点点的温暖透过茂密的枝桠斜洒过来，将雨薇的脸庞照得闪闪发光。
　　日月窗前过马，风尘天外飞沙。
　　那一刻，我觉得世间万物都不敌她美丽。
　　生活真的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美好，社会复杂，天黑路滑，你陪着脆弱一起失足，就等于剥夺了前途。当然，它也不会永远那么糟，坚强和脆弱一样让人超乎想象，它会证明给你看，一旦你予以时间，那些原以为一辈子都走不完的距离，也能走出三两步即可到达的错觉。你当温柔，才会触摸这进一寸的欢喜。